曙光之陽失竊調查第六個時辰。
天色已晚,但沒有紅霞,黑壓壓的烏雲使得黃昏彷彿來了,又彷彿沒來,黑夜提前的降臨人間。
雨水依舊,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霆,壓抑的氣氛配合皇都內侍衛的身影,讓這人族的都城,瀰漫了肅殺。
今夜,註定是個不眠之夜。
來自上玄五宮的調查,牽扯的面極大,除了皇子之外,還有更多與皇子關聯之修。
這些人在這六個時辰里,被帶走了大半。
有的是在修行之地,有的是在宗門,有的是在家中,任何一方在面對人皇的威嚴時,都要選擇低頭。
若有反抗,格殺勿論。
而雨水的灑落,也將鮮血沖洗,唯獨血腥的氣息難以消散,漸漸隨夜色翻騰。
黑夜的大雨中,許青穿著一身執劍者的長袍,走在前往皇宮天牢的路上,步履隨著心境以及環境,變的匆匆。
他全程參與了執劍宮對曙光之陽失竊案的調查,看見了所有被查出的證據,也感受到了皇都內各個皇子的暗流涌動。
「不應該如此。」
許青抬頭,目光穿過面前的雨水,望著黑夜裡的皇宮。
天牢,在皇宮內,進入之門不是彩虹橋,而是側面的偏門。
「這些皇子,任何一個都非凡俗,他們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查出關聯,除非……有人一手編織且推動了這一切。」
「國師嗎。」
「還有人皇自證,也有些突兀。」
許青皺起眉頭,他總感覺來到皇都後,自己所看的這些事情,存在了一個缺口,好似拼圖一般,少了關鍵的一塊。
「有沒有可能,下棋之人,不是兩個……」
許青腳步一頓,一道天雷,在蒼穹轟隆隆的划過,映照了皇宮,也映照了許青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許久,許青閉上眼,睜開時他神情如常,走入皇宮偏門。
以執劍宮的法令,他順利的度過了審查,在三位黑甲侍衛的引路下,走入到了皇宮的地下。
一路感受四周的陰冷以及那一道道驚人的氣息,還有每一塊磚瓦上的禁制符文,許青明白,這一處牢籠,應該算是皇都里,最嚴密的監獄了。
哪怕他有法令,也還是要經歷層層檢查,直至確定無礙,許青才被帶到了關押寧炎的牢籠。
皇宮的天牢,一共九層,越是往下關押的皇族之人身份越高,也越神秘。
尤其是六層之後,嚴禁一切探視。
寧炎被關押在第三層。
整個牢籠,被禁制籠罩,寧炎全身套著封印之環,使其在這裡如同凡俗一般,插翅難飛,而他的表情很是複雜,坐在地面上,一動不動。
直至察覺許青到來,他才勉強抬起頭,望向禁制防護外的許青。
「老大……」
望著寧炎,許青盤膝坐下,掃了掃四周。
「此地環境還算可以,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髒亂。」
寧炎苦笑。
「而且也算幽靜,你可以在這裡好好靜心。」
寧炎沉默。
「靜心之後,一些你忽略的事情,也有可能被你想起。」
許青不再開口,平靜的望著寧炎,寧炎本能的有些緊張,與許青四目相望,目光有些閃躲。
時間流逝,一炷香過去。
寧炎低下頭,許青閉上眼。
一片寂靜。
直至又過去了一炷香,許青站起了身。
「既然你沒什麼要和我說的,我走了。」
許青轉身,向外走去,其身後牢籠內,寧炎望著許青的背影,心中的遲疑與糾結交融在一起,直至許青走出五步後,寧炎狠狠咬牙。
「老大。」
許青腳步停頓。
「此事有人假扮我的可能性雖有,但更大的可能性,是……我哥,十一皇子。」
許青轉過身,隔著禁制壁障,看向寧炎。
「十一皇子的墓,已有探查,他的確是死亡。」
寧炎神情複雜,摸了摸牢籠的地面,低著頭,聲音輕微。
「老大……我和我哥哥,是同胞而生,小的時候我們經常做一個遊戲。」
許青凝神。
「這個遊戲,是捉迷藏。」
「但每一次,他都可以找到我,無論我藏在什麼地方,他都清清楚楚。」
「我不知道為什麼,那個時候也問過他,他告訴我,等我長大了,我就知道了,可他分明只比我提前了一炷香的時間出生。」
「直至今天,我被送到這裡後……」
寧炎抬起頭,望向許青。
「我知道了答案,當年我藏在任何地方,他其實都可以憑著我們之間的特殊聯繫,感知得到。」
「我,也感知到了。」
寧炎一指地面。
「下面,有我哥哥的氣息。」
這句話一出,許青心神頓時掀起波瀾。
「這氣息不正常,我難以描述,唯一的感覺就是……既熟悉,又陌生,且蘊含了詭異。」
「我嘗試去呼喚,但沒回應。」
寧炎苦澀,五味雜陳,這一天,對他而言,衝擊極大。
尤其是在這天牢內感知了哥哥的氣息,讓他思緒都出現了顛覆,他明明記得,哥哥和母親一同死亡。
但如今,在這天牢下,他竟感受到了哥哥的氣息。
他不知這是什麼原因,不知為何會這樣,但他不是小孩子,他明白……這裡面,蘊含了巨大的隱秘。
許青沉默,目光落在地面。
這裡是第三層,下面還有六層。
而此地是皇宮天牢,唯有人皇之令,才可將人關在這裡。
「死亡之人,疑似沒死,卻出現在唯有人皇才可下令關押的天牢內……且這個疑似沒死的十一皇子,盜走了曙光之陽。」
「其目的,未知。」
「生死,亦未知。」
許青抬手揉了揉眉心,他的腦海忽然想到了寧炎母親的畫像,此刻去看,似乎一切的一切,都與當年寧炎母親之死,有千絲萬縷的關聯。
而人皇,有大秘密。
國師更是如此。
許久,許青離開了天牢,回到了執劍宮。
他沒有將這件事告知別人。
而調查寧炎無果,也使得此案沒有了延續的可能,
終止在了如今的結果上,直至深夜,在第八個時辰後,執劍宮遞交了全部調查文案。
其他四宮,也相繼上繳。
從不同的方向所差的結果,匯總在了人皇面前時,隨著人皇的翻閱,蒼穹的天雷越發轟鳴,似有勃然怒意,即將爆發。
但最終,這怒意沒有降臨,人皇閉上了眼,平息了很久之後,他整個人彷彿蒼老了一些。
可當他的雙眼再次睜開時,那個霸道無比,鎮壓八方的人皇,其威嚴再次歸來,目中露出了果斷,向著人族,宣布了一個震撼心神的聖旨。
皇宮外,從即日起建太子香,共十二支,各高九十九丈,間隔九丈,顏色為赤!
除安然、安北兩位皇女外,包括安海在內的十二位皇子皇女,各以魂血融入一根,烙印本神。
「爾等既要奪嫡,與其暗流涌動禍亂朝綱,不如放在台前。」
「從今日開始,十二香齊燃,根據各個皇子皇女的表現,有功燃緩,有錯燃急,一年之後,燃香最慢保留最高者,便是……太子!」
此聖旨一出,皇都人心轟鳴,各方勢力無不動容,實在是人皇對於立太子之事,無比果斷的同時,也將一切暗流撕碎,將奪嫡之事,形成了正向的引導。
如此一來,一切都在檯面,誰想去做這個太子,就必須要保持自身的香,燃燒的最慢,如此才可最終高高屹立。
且無功無過,是不行的,因此香時刻燃燒。
一時之間,皇都內關注曙光失竊動向的各個皇子,也都一個個目中露出強烈的光芒。
而隨著聖旨的傳出,曙光之陽失竊案,成了懸案,無人再提。
寧炎與老九,也被釋放出來,皇宮大殿,宮門關閉,七日不起朝。
回到府邸的寧炎,在經歷了這一次的事件之後,其性格也有所改變,把自己鎖在了祠堂內。
許青知道,這個時候的寧炎,可能更喜歡獨處,於是望著祠堂,回憶這一天的經歷,他的心中得到了一個答案。
「落子之人,贏了一局。」
與此同時,在皇宮宮門關閉,皇都宵禁解開,人人為太子香之事震動的一刻,皇宮中,通天閣內,大風呼嘯。
人皇站在那裡,背著手,望著面前巨大的古皇星。
其身後,虛無扭曲,國師的身影憑空而出,向著人皇拱手,微微一笑。
「恭喜陛下,終作出決斷,斷了最後一絲羈絆。」
人皇雙目深邃,並未回頭,淡淡開口。
「即便你是紫青太子,但如今的你還沒恢復,又在我人族重地內,本皇想要斬你,不難。」
國師表情溫和,輕聲開口。
「我只不過是幫陛下完成夢想而已,況且,這件事陛下自然知曉我只是推了一下,幕後另有旁人。」
「至於是誰,陛下也有答案。」
人皇面無表情。
「陛下,已有神靈關注,所以既然決斷了,就要儘快,畢竟這場交易……可是前無古人。」
國師含笑,說完身體模糊,隨風而去。
通天閣內,一片安靜,唯有風聲回蕩。
在那風中,人皇的目光似乎穿透雲霧,落向古皇星深處……